18.699号公寓(18)-《夜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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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二姐怒气不减,言辞中却少新鲜内容,无非是将大哥受伤的所有责任推到了盛清让身上。
但宗瑛分明记得,是大哥自己约在华懋饭店,并且主动将时间从早上改到了下午四点半——倘若不改时间,既不用逼得盛清让一大早着急忙慌赶回租界,大哥自己也能避免遭遇空袭。
甚至连她也不必被扯进来,更不用经受从爆炸中死里逃生的创伤。
宗瑛坐在椅子里不出声,房门突然被推开,盛清蕙端了一个木托盘进来。
托盘里摆了四个菜碟子,还有一大碗米饭,一碗汤,冒着热气。
“都是热过的。”盛清蕙放下托盘同她解释,“是三哥哥下车时悄悄同我讲的,叫厨房给你准备一点吃的。”
宗瑛拿起筷子,又讲了一声“谢谢”。
盛清蕙瞥一眼病床上的大哥,说:“你救了大哥的命,应该我家谢你才对的。”她对宗瑛充满好奇,但这时候又不好多问,就只能看着对方吃。
宗瑛进餐快速,却看不出半点狼吞虎咽的不雅。
她节奏和动作都控制得很妥当,盛清蕙想。
十分钟后,托盘上的饭碗、汤碗、菜碟,全部空了。
宗瑛双手置于托盘两侧,盛清蕙回过神忙说:“放在台子上就好了,佣人会来拿的。”
既然清蕙这样讲,宗瑛就容托盘这么放着,默不作声地坐在椅子里,一只手伸进裤袋。
听着隔壁没完没了的训斥声,宗瑛在犹豫要不要抽烟,可盛清蕙一直坐在对面打量她。
她正打算起身出去,盛清蕙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宗小姐……你是从国外回来的吗?”
宗瑛穿着昨天下班换的便装,短袖长裤运动鞋,全身上下,不管是衣服料子还是鞋子的式样,看起来都与现在的流行很不同,盛清蕙便猜测是舶来品,加上她觉得宗瑛作风很不寻常,就更愿意相信她是从异乡来。
宗瑛面对探询,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
盛清蕙又问:“所以你实际是……医生?”
是医生吗?曾经是,现在可能也算,但严格意义上又不是。宗瑛抬眸反问:“重要吗?”
盛清蕙被反问住了,她探询这些有什么意义呢?但她又实在看不明白对方的意图——这个人为什么要住在三哥哥的公寓里,又为什么装作是三哥哥的助理?她想不通。
两个人沉默着坐了很久,宗瑛见对方不再发问,起身打算出去抽烟。
盛清蕙转过头去看她往外走,却突然见她伸手扶住了门框,紧接着几乎是瘫下来。
可能因为经历了白天的爆炸,也可能是手术过程中精神高度集中,宗瑛的头痛发作得虽然突然,也在情理之中。
盛清蕙连忙上前询问,但宗瑛发作起来全身肌肉都紧张,哪里还能多讲一句话?
恰好佣人这时候上楼来,盛清蕙就喊她帮忙,将宗瑛送到自己房间里去。
隔壁房间里,二姐从大哥遭遇空袭这件事一路扯到工厂迁移,她讲“现下河道也被封锁,想要迁厂,只能从苏州河绕路,用脚趾头想想也晓得这个事情多么危险”的时候,盛清让频频低头看手表。
时间一点一滴逼近晚十点,一向沉得住气的盛清让也坐不住了。
他突然起身,只同二姐讲了一句:“我有急事,先告辞。”说完他起身拉开门,直闯隔壁房间,然房间里哪还有宗瑛?
盛清让陡然慌了一下,大步走向客房逐一看过去——一无所获。
他手心在瞬间渗出汗,茫然四顾,喊道:“宗小姐?”
客厅里的座钟响了,铛铛铛地敲了十下。
在卧室中护理宗瑛的盛清蕙疑惑地起身,推开门走到楼梯间,问佣人:“刚才是不是三哥哥在喊宗小姐啊?”
佣人不确定:“好像是吧。”
盛清蕙四下看看,没有发现盛清让的身影,咕哝着“见了鬼了,三哥哥人呢?”
十点三十分,薛选青在699号公寓等宗瑛。
她今日一大早就收到交警队的通知,因为她的车违停在马路中央,而且停得离奇到吓人——里面一个人都没有,目击者声称:“那个车开到那里,遇到红灯停了一会,红灯结束之后就死活不动,跑过去一看根本没有人!册那,见鬼啊!连门都没有开一下,也没有人下车!”
抛开罚款扣分不谈,她很有必要找宗瑛聊一聊。
宗瑛最近的举动简直不正常到了极点,这让她非常担心。
因此上次趁着换锁,她留了一把备用钥匙。尽管很不道德,但她顾不上那么多了。
十点三十一分,她听到脚步声,又听到钥匙的响声。
薛选青悄无声息地走到门口,隔着一扇门,她辨听出外面的人正拿着钥匙试图插.进缩孔,但不知道是钥匙拿错了还是什么原因,死活无法如愿。
钥匙声消停了,薛选青突然压下把手,打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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