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那几名茶客面前的茶盏暴裂,茶水溅了满桌,吓得几人埋头就走,不敢再多管闲事。 男人手边摆着一架琴,随意横斜在桌角,天青色的琴囊,年代久远,因长期演奏震动,琴尾有一片冰裂断纹。 少年目光在琴身流连,冷不防额头被戳了一下,竟是一根油腻腻的筷子。 他盯着男人失明却不失神的双目,有些怔然,随即眼底一沉。 “你还真是贼心不死,刚刚是不是又想杀我?” 他背后冷汗一片。 “看看你手边的茶。” 他低下头,茶盏中的浮沫如一个小漩涡,茶叶上下浮沉。 “你以为自己藏得很深?”筷子不轻不重地戳着他额头,男人嗤笑:“你年纪小,大道理我不讲,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很多时候,杀人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反而会将事情变得一团糟。” “但我又不想就这么放过你,我的命很值钱,至少值一万白蝉币,所以接下来的日子,你就在我身边做牛做马,什么时候还清了,什么时候还你自由。” — 毛绒绒的呼吸拂在脸侧,他半睁开眼,视野中充斥着浓白的大雾,眼睫上湿漉漉的挂满雾水。 雾气聚散,莹白的一片,是少女近在咫尺的脸,她在轻轻推他的肩。 “嘘——”她将手指竖在唇前:“我刚刚发现这里有人。” 薛琼楼靠墙而坐,面色淡漠,白衣白墙白雾融化在一起,单薄得像贴在墙上的一张纸。他闭了闭眼,冰凉的雾水落在脸颊上,“多久了?” 白梨愣了一下,意识到他在问睡了多久,“不算很久吧……我醒过来的时候,看你在睡觉,就等了你一会会儿。” 在这种地方打片刻的盹,都让他有些出乎意料,更别提身边还有别人。 “我们赶紧走吧。”她警觉得像一只兔子,竖起耳朵四下环视,森然耸峙的墙壁在浓雾中露出隐隐绰绰的轮廓,如在天上盘旋捕猎的鹰隼。 薛琼楼靠墙纹丝不动,“多少人?在哪?” 他看上去压根没当回事,白梨没他这般安之若素,忐忑不安地指了指两人的右前方,“你听。” 不止一人的脚步声。 凝滞的浓雾流动起来,像一条结冰的河在缓缓融化。流动的幅度变大,至少有十来人,且已经靠得极近。 但是很奇怪,听不见一丝呼吸,也没有一声交谈,连衣物的摩擦都整齐划一,像一面庞大的墙壁。 薛琼楼不急不缓地站起身,几声清击在他手心响起,浓雾一瞬凝固,宛若弦上箭、鞘中刀,一触即发。 剑拔弩张之际,他手上一紧,冷不防被人拉了一下,整个人被按进一旁草丛,躲在一块半人高的石头后面,绷紧的弓弦刹那间被打断。 她连躲藏的地方都找好了。 月门后的死角,有石头和草木遮挡,难以察觉。 薛琼楼索性松懈下来,靠着这块苔痕密布的石头:“你怎么知道这地方可以藏人?” 浓雾尽头黑森森的轮廓越靠越近,死物一般,沉默得诡异。白梨几乎是在用气声说话:“你睡着的时候,我四下走了一圈,就……找到这个地方。” 她扶在石头上的手指哆嗦不止,还强作镇定地探出脑袋,观望着雾中情形。薛琼楼平静地盯着她,突然话锋一转:“你说我错失良机,你自己何尝也不是错失良机?” 白梨满脸迷茫:“什么跟什么?” “别装傻。” “我没装傻啊!你说明白一点!” 白梨总是猜不准他的哑谜,莫名其妙地转过脸,迎面对上一双黑亮如珠的眼,毫厘之际,鼻尖相对。 石头不大,两人藏得左支右绌。浓雾如一张大网,将呼吸裹在一起,纠缠成如胶似漆的一股,这片冷白的雾被烫化,炙热和冰凉化作奇特的两重天。 少年脸色有些苍白,几乎融进雾中,目光烂烂如岩下电,眼瞳深处的光,似腐草中生出的流萤,蕴含着一丝灰败的神采,他轻扯嘴角:“我的意思是……你不该喊醒我,而是让我在梦中被那帮人砍死。” 这个人总喜欢把事情往阴暗的地方想。旁人见山是山,见水是水,他见山见水,皆是刀山火海,偏又喜欢逼着自己,置身虎狼环伺之境。 “这样不好吧。”白梨毛骨悚然,打了个哈哈:“比方说,你在垃圾堆看到小猫小狗,不管有多脏,还是会把它们抱回家洗洗干净吧。” 薛琼楼面不改色地凝视着她,她垂下眼慢慢扭过脸,发梢湿漉漉地缀着水珠,细细的一缕贴在脸侧,像宣纸上一丝游墨。 他低下眼抓了把泥沙,污泥从指缝间漏下,露出白玉般的掌心。 很脏。 脚步声在靠近,浓雾如有实质,沉沉地压在身上,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别说了,”白梨拽他衣袖,竭力压低声音:“等他们过去再说。” 手腕遽然被扣住一拉,整个人朝身侧倾倒。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