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 沉眠-《吉时已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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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上面,皆是我想做之事。”姜雪昔拿手指轻轻点给他看,“生辰宴,去茶楼听戏,去西市,看戏法杂技……这些,都是阿衡妹妹陪着我完成的。”

    “这最后一条么……也是得了衡妹妹指引。”

    “衡妹妹,当真是我的贵人。”

    “本只是想见你一面的……没成想,竟还能靠在你身前等日升,与你谈婚论嫁……”姜雪昔说着,笑了笑:“就是冲喜赘婿这个名头……实在不甚好听。”

    “所以——”严明声线微绷:“你是故意拖延了婚期,对不对?”

    “也怪白先生的药太好使了些,竟又让我多赚了好几日……”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我这一生,只到此处了,可你的一生还有很长的路……若我这么不管不顾地拖着你成了亲,之后的日子你要怎么过啊。”

    “你休要说这些不中听的胡话。”严明握紧了她的肩,声音微哑:“婚聘已定,礼衣着身,天地山河为证,你已是我的妻子了。”

    “这样啊……”姜雪昔轻轻闭了闭眼睛,允许自己沉浸于这份短暂却注定伴她长久的妄念之中:“好,那就这样吧。”

    严明不知何时已红了眼眶,与她一同看向青山后的鱼白之色。

    “容济,还有一事……”

    “你说,我听得清。”

    “我知道,当年时家之事,你一直未能释怀,且认定是我阿爹从中使了手段,纵非主谋,也是帮凶……”她的声音很弱,还有一丝畏冷般的颤意:“我亦无证据可证阿爹清白,阿爹亦从不愿对任何人再提旧事……但是,我敢断定,此事必另有内情……他是我的阿爹,我知道自己的阿爹是个怎样的人。”

    严明将她抱得更紧更贴向自己,下颌抵在她发顶。

    “我知道,空口无凭,阿爹有诸多可疑之处……我也非是想要为他开脱……我只是不想让你错恨了人。”

    严明闭着眼睛,低声道:“好,我记下了……我必会用心分辨。”

    姜雪昔嘴角泛起一丝安心笑意:“如此……我便可放心了。”

    “先不要说这些了。”严明道:“你看,太阳就要出来了。”

    姜雪昔艰难地抬起眼睛,朝远处看去。

    山后隐隐发亮,有一丝光芒破云而出。

    应当,很快便能看到太阳了——她只能在心里这般说道。

    因为她想留些力气,对他说一句:“容济,能将你找回,且与你待在一起这么久,我常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严明颤颤地在她额上印下一吻。

    “如果你觉得尚且算是个好梦……那便一直做下去吧。”

    他想再将她抱得紧些,却渐渐放轻了力气。

    晨风轻拂,朝阳出岫。

    万物初醒,亦有气息于此长眠。

    ……

    姜家姑娘在成亲前一日离世而去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京师。

    有人感慨遗憾,亦有人说些不合时宜之言,但这些均无人在意了。

    严明不在意,姜正辅更顾不得再去在意。

    严明将姜雪昔送回姜家之后,青衿取出了两封姜雪昔的亲笔信笺。

    “这是姑娘临去庄子前写下的,让婢子于……于事后交给郎主。”

    姜正辅看似镇定地接过,尚且未能读通文字之意,单只是看了一眼那熟悉的女儿家字迹,已有泪水夺眶而出。

    宦海沉浮多年,丧妻而又丧子,至这般年岁,此乃平生第一次于人前失态落泪。

    半晌,他艰难地闭上眼睛,声音悲颤:“我便知道……她是不愿让我亲见她离去,才寻了借口去了别庄。”

    严明静静立在一旁,片刻后,朝那发髻花白的老人深深施礼:“雪昔说,令公本就不信所谓冲喜之说,此番不过是为成全我们二人……容济感激不尽。”

    姜正辅站在那里,未有回应。

    他拿着那封信笺,转过身,步履迟缓地走向了昏暗的书房中。

    一贯镇定沉稳,不知经了多少大风大浪的姜令公,甚至无法亲自料理女儿的后事。

    严明有条不紊地安排着一切,将布置好的喜堂撤去,改换为了灵堂。

    此举遭到了姜氏族人的声讨与奚落——

    “分明还未拜堂,这亲事便做不得数,一个外人,岂能插手我姜氏家事!”

    “什么甘心为昔儿冲喜,果真有那般痴情,又岂会在昔儿离去之后,尚有如此心力行如此大包大揽之举?”

    严明对此充耳不闻。

    姜正辅听闻此事,吩咐了管事,以“灵前扰了昔儿清净”为由,将一应族人轰出了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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