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几年的累积开垦,他们的粮田已经颇具规模,昔日的荒地茂林,如今一到夏季,秧田里便是碧海一片。 只是再向更远处扩展农田,他们可能得考虑兴修水利,修筑堤坝抬高水位,而用以抽水灌溉的龙骨车已挤进夏晴一众木工需要修造的农具前列。 到了夏季后,太阳已经十分毒辣,被炙烤的土地,人隔着一层草鞋底都能感觉它的滚烫。 今天是个稍微阴凉些的日子,李寸心早晨傍晚习惯看天,这地方没有天气预报,她只能观察天空的云层变化以及感受早晨空气的湿润程度来粗略的判断天气,一些牲畜的反应也能预警天气。 从昨天起天上便有些积云,云体没有分散,到了今天反而更为浓厚,有发展成积雨云的趋势。 李寸心去看了眼田里的秧苗,水稻育苗时她一直用的旱地育苗,连日酷热,正好缺这一场雨水滋润。 秧苗田的地势要高些,隔着一排林木和水渠就是西瓜地,要过去得绕到小路上走,因为西瓜地离村子更远些,她一向只在秧苗田里往那头看看,这次是估摸着西瓜要开花授粉了,才绕路过去瞧瞧。 西瓜分了垄,隔着土壤铺了一层稻草,藤蔓很低,几乎贴在地面,巴掌大的叶片下,已经开出黄色的小花。 李寸心往远处看了半天,都只在地里看见一个身影,那人弯着腰,李寸心叫道:“秦勉。” 那人直起身来,往田头望过来。李寸心下了田,一边四面看,一边走到秦勉身边,皱着眉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刘坎他们呢?”刘坎是和秦勉一起种植西瓜的人,他们在来村里生活之前,和秦勉就已经是相互协作共同谋生的同伴。 秦勉额上一片细密的汗,“他们应该过会儿就来。” 李寸心看了眼天色,没说话,她把脑袋上的草帽摘了下来,拿手托着,问道:“还有多少地没授粉?” “还有前面那些。” 李寸心弯着腰拨开藤蔓寻找雄花,西瓜花朵雌雄很好辨别,一般雌花下边已经结出指头大小的西瓜,李寸心摘下雄花放在草帽里,寻找到雌花便将雄花覆在上边,均匀涂抹花粉。 秦勉说道:“村长,这是我们的工作,你让我们来就好了。” 李寸心说道:“明天可能要下雨了,先授完粉再说。” 一片积云飘到头顶,浓厚的云层投下阴影,掠过的风都变得清凉起来。 西瓜授粉需要在上午进行,临近正午花冠就慢慢闭合了,而且夏天的天晒得人难受,即使偶尔有云层遮蔽,太阳露头的时候晒在身上,也像是火灼一样,叫人汗如雨下。 秦勉起得早,天刚翻亮就起了床,那时候厨房里的人也才刚生火做饭,等到秦勉草草吃了个饼子赶来,地里的西瓜花陆续展开。 大清早授粉是最适宜的时机,花粉活性高,太阳也不毒辣。 就这一亩多地,四个人能一次性就办完的事,现在只有两人,还是在昨天便给七分地授过粉的情况下,忙活到太阳顶天才算完事。 李寸心背上的衣服汗湿了一片,皮肤晒得发红,她一手拿着帽子走在回村子里的路上。 秦勉跟在她身后,几次张口,欲言又止。 前路有三个人说着话往这边走,却正是负责种植西瓜的另外三人。 刘坎最先看见李寸心,眼神躲避了一下,又迎了上去,叫道:“村长。” 李寸心说道:“你们三个还知道来。” 刘坎笑了笑,“村长这说的是什么话。” “秦勉有没有跟你们说过,西瓜授粉得在上午,而且最好是在一周内进行。” 刘坎看了眼秦勉,说道:“说过。” “你们知道,你们还来这么晚?昨天早退,今天来迟,是想叫秦勉一个人给你们把活全做了?” “昨天我们是不舒服,也跟她打过招呼了……” “嗯,三个人一起不舒服,今天呢?” 李寸心的质问一句接一句,逼得太紧,刘坎脸色不大好地说道:“昨天有些累,所以今天起迟了,也不是我们叫她把活全做了,她把自己的部分做完了走就行了。” “她怎么知道你们什么时候来,还来不来,她自己做了一部分,就把剩下的那么晾在这里?” 另一个人插话道:“我们这不是过来了嘛。” 李寸心说道:“现在什么时候了,你做得完吗?” “做不完就明天,不是有一周的时候。” “你们有没有想过天有不测风云这句话,你以为还有时间,明天下雨怎么办?一亩半的地,你们有四个人,一天就能做完的事,你打算拖到什么时候去?” 刘坎被絮叨的有点不耐烦了,说道:“那就今天快点做完,这时候也没过正午吧,手脚快点不就成了。” “你一定要拖到现在,宁愿晒大太阳,甘心中暑,也要捱到正午是吧。” 刘坎皱眉嘶了口气,“村长你这就有点不讲道理了吧,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干活也要管,晚一会儿来都不行,一定要天不亮就起了过来。” 太阳晒得人焦躁,李寸心感觉自己脑袋上的血管跳动起来抽疼,“当初分任务的时候,种西瓜是你自己选的吧,这西瓜还是你们先发现先种起来的,之前你一定见过秦勉怎么种西瓜,选之前你就该知道面临怎样的任务,你现在倒嫌它起早贪黑了。” 刘坎借口被不留情面的戳破,脸上有点挂不住,声气更差地说道:“我们一整年都在做事做事,就是现代做社畜,一个星期好歹也能得个一天假呢,就算我们是机器也会出故障吧,我们偶尔打个盹你也要抓住不放。” 李寸心说道:“你们觉得累可以请假休息,而不是什么也不说拖着田里的活,种田就是不能拖时间,误了农时就是误了收成,西瓜授粉就是得早些来!” 刘坎道:“收成低就收成低,我就不明白这西瓜有什么好种的,谁喜欢,要不是你让种,有几个人愿意捯饬这东西?” 李寸心一愣,手垂下来,帽子里装的几朵雄花掉在地上,花瓣已经半蔫。 刘坎又道:“早知道到这边来什么都要被管着,还不如呆在原来的地方,倒还自由些。” 李寸心感觉气血一下子涌到脸上,说不清是羞是恼,面皮发麻,手指发胀颤抖着,“你!” 李寸心噎了口气,“你们来之前,许叔和你们说过这是个什么样的地方,那你当初为什么还要来!”她愤恨地用赌气似的语气质问。 “我是为了这边的人过来的,到了这个鬼地方,谁都想找自己的同类吧,我又不是为了村长过来的。”刘坎手指着李寸心,“我们都是从来的世界过来的,谁也不比谁高人一等,说起来,你这村长也不是我选的,我凭什么一定要听你使唤——” 刘坎话没说完,不远处响起一声暴喝,“刘坎!” 几人看过去,于木阳虎着一张脸走过来,他后方是托运黏土的板车,几个人站在那边朝这里张望。 于木阳走到跟前来,他那短袖被他往上撸成了背心,两条满是油汗的胳膊蒙着一层草木燃烧的灰尘,给他整个人变了个色号,可依旧遮不住胳膊上的纹身,他指着刘坎的手,“你再拿这手指着她试试,把你手指头撅折喽信不信!” 刘坎脸色涨红,瞪了于木阳一会儿,悻悻地收回了手。 于木阳说道:“我们这里村子就是村长,村长就是村子,你要是不认这个村长,现在就滚出村子,没人拦着你。” 刘坎脸色一变,说道:“我凭什么要走,建房子的时候我出过力,开荒的时候我也做过工!” “哎呀得了吧你,还,还出过力,做过工,怎么,舍不得走,觉得这村子有你的一部分是吧,你也不想想你来多久,指甲盖大点的功劳,你就觉得,嗷,你多了不起了。你出了多少力?你每天吃的粮食是你种的吗,你开荒开了几分地啊?那屋子的哪块砖是你烧的,哪根木头是你砍的?你不想想你来村子之前过的什么日子,现在过的什么日子?没找你收入场券算是仁至义尽了!”于木阳指着远处,“滚,你现在就给我滚!” 太阳照在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层细汗,气氛却冻得人发僵。 李寸心沉默不言,于木阳以为按李寸心的性子,是不会真同意把这人赶出村的,不说话是在想着怎么把气氛和缓下来。 李寸心脸色发白,突然说道:“你现在住的那间屋子给你,地也可以分你两亩,夏种的种子,秋收前需要的粮食,我也可以给你,你觉得还不如呆在原来的地方,你想要自由,我都给你。你嫌我管你管的多了,好,从今天起,我不管你了,不是你的村长了,你想几点起床就几点起床,你的田里耕种是种西瓜还是水稻随便,你爱干嘛干嘛!” 众人都惊怔住了,李寸心真要把这人赶出村子,却不是字面意义上的赶出村子。听这话的意思,虽然他的房子还是他的,他能继续住在村里,但以后吃用干活什么的,就是自个管自个了。 李寸心向其他几个人问道:“你说的对,人生而平等嘛,还有哪个想自己当家作主的,可以和他一起,我都帮他,没事,我们这又不是什么强制性的地方,只能进不能出的。” 刘坎左边的人把头压得低低的,默不作声,右边的人拉了拉刘坎的胳膊,说道:“刘哥,给村长道个歉。”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自己过可比在村子里过的条件差太多了,李寸心不是个冷面冷心,毫不容情的人,相反她很宽容,只要低个头,好生认个错,这次的事是能过去的。 众人的目光都盯着刘坎,刘坎这脑袋就是低不下去,他拉不下脸来,梗着脖子,硬着声,“自己干就自己干!” 刘坎一甩胳膊,回村子去了。 剩下的两人尴尬地站在原地,向李寸心道:“我们去地里干活了。” 李寸心道:“粉已经授完了,你们先回去吧。” 两人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于木阳瞪了瞪眼,他俩跟在秦勉后头走了。 于木阳向远处挥了挥手,拉黏土的板车在前头先走了。 第(2/3)页